2015年3月11日《山西日报》发《粮库与车间》
原稿————
粮库与车间
徐惠林
那日去蠡塘街上喝喜酒的空挡,我带着孩子一起到附近的一个粮库去玩。
此前的无数次来到蠡塘——这个因范蠡携西施归隐传说而得名的浙北诗意之地,我只站在过往的桥上,打量西欧古城堡一般的粮库。有时甚至从它身边的田野小径上经过,我也只外围打量,不愿轻率进去,我的心理还没有准备好。作为集体经济时代与无数农人相干、与国家战略民生相系的这些“堡垒”,纠葛着我太多少年时代的心结。年年稻谷收割、晾干后,我都要随父母推车来售粮。多年前,我在一篇《少年时代的梦想》的文字里写过,做一个粮库验谷员是乡村电影放映员之外我少年时代的又一人生梦想,而且,也许直到今天,虽这些想念已因现实的改变而瓷碎,但它并不意味着荒唐。我想自己一生有时都如那位刚刚离世的艺术家木心一样,践行自己年少时的梦想而不改变,只不过它们看起来更含蓄而隐秘。
现在,我终于做好了心理准备,坦然带着我的孩子,像游览故迹一般游览这一座又一座墙面刷白、穹顶高耸的连绵建筑——粮库。曾经场谷上的喧闹声,拉谷而进的吱吱呀呀车辙声,谷场上翻晒稻谷的木板声,过磅的议价和吵嘴声……有一刻如旧磁带依依呀呀倒放,从远处空中旋转而来,充斥着整个粮库宽阔的场地、谷仓,但很快,盘桓一阵后,它们带着施放安抚后意味深长的一笑,与我拜拜而匿去。我的孩子当然听不到我幻觉般感受到的心灵回响,他只听到粮库边几棵矮树上叽喳的鸟叫声,清脆,悠扬,充满朝霞的光感和质地,一如他此刻的年华。然后是他看到一小片拉网沿土斗埂而圈出的小禁区,里面种植着一些农家蔬菜,还养着几只咯咯而叫的小鸡。
然后,他和我一样,看到了连绵谷仓而成的一个乡镇工业的生产车间——里面有模范、泥坯,翻出的各种器材的模型,还有一条长龙,头尾和中间有开阖的火门。随着工人将黑煤一锹锹奋力填入,里面通红通红的火,在疯狂喷吐,燃烧,那架势如一手持利器而酒气熏天的狂徒在街面人群中奔跑,骇人不由连连退却。
我告诉孩子,这是利用废粮库谷仓,兴起的一家耐火厂,这“零件”在上千度的高温出炉后,将被运往上海宝山钢铁厂等地。它们贴在炼钢炉的周围,呵护着机器。它们是“替身”,是“防护服”。孩子很是好奇和惊叹,这是自他上次虹星桥镇里看古法酿酒后,我带他看的另一工业(工艺)生产流程。
孩子是不知我心里感受的:昔日苏式农业根基的粮库,转变成一工业生产车间,意味着什么?工农的转换是时代的进步还是倒退?曾经精耕细作的江南水乡,已为工业铁钳紧扣,哪怕蠡塘这样一个诗意和田园的角落也渗透、不放过,追求着什么?工业浓烟、污水、废弃残料……它们毫不客气地注入当年西施浣纱的清澈蠡塘之中,鱼虾水族之命被戕害,代价是什么?整个江南——中国的微笑、美的诗篇,以及经典的非遗——农耕模式,就这么一夜之间被毁弃,将来追悔着什么?
而眼下,我无权责难,这些最基层的的蚁民,为了生计才办厂“搞工业”。他们也想有饭吃,也想发财。在时下他们被誉为“创业”。他们对粮库“废物利用”,本应在我笔下得到褒奖、宣扬。
我只能还是喜气洋洋,跟孩子一起“少年乐”,笑谈、笑看着这小街的变迁。然后,我们狂奔——喝喜酒的炮声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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