遛鸟
遛鸟
晨起买早点,一路看繁密花束,青翠树木。忽见一老者,手提鸟笼,正悠悠然漫步。看得出他是从小区前的溪畔归来,那里沿岸皆是垂柳。
在吴地,遛鸟的图景相对少见,遛狗的场面倒是越来越多。遛鸟大约在莲花庄这样的免费公园,早间多些,应都是些退休的老者,时间多,有闲情。
上回去延安,起早看延河。北岸一个山岭的坡面下,见着了一些遛鸟者,遛得欢——在西北的天空下,它们是一点露水的温柔。空气里,小鸟们叽叽喳喳,鼻音很重的陕北老汉们也叽叽喳喳——这一抹交流的动人情境,诠释着延安早晨的另一重内涵。
关于“遛鸟”,烙在脑际的,仍是读书时给灌输的北京八旗子弟、遗老遗少“好逸恶劳”、潦倒没落的“判断”“评价”。我少年的时代,不允许有人偷懒,人人要劳动,劳动最光荣。那时人的精神世界,现在有人说是“愚昧”“被驯化”,我以为则是“纯净”“清洁”,类似某种宗教的洗礼。当下时代,资本“逐利”之本性被放大,被光荣彰显,食利者队伍日夜扩编。
“遛鸟”作为休闲之一,大而言之,是所谓人性的苏醒、回归,小而言之,无非本色生活的点缀,与养花、写字无异。有时间、兴致,花几个小钱,买只鸟遛遛,真是乐不可支。
我今想说的是:紧张的一天下来,我们一定要给自己心灵世界,留一段“遛鸟”的时间;或者说,无论怎样忙碌,我们定要给自己挤出一块空闲时段,让心情漫无目的遛遛鸟,跑跑马。
在这或长或短的时间里,可安排早间散散步,舒活舒活筋骨;或是晚上,璀璨夜灯下,河畔,公园,小区绿化带,甚而自家的阳台、书房,走走停停,发发呆,出出神。在晚风或音乐声中,调剂一番心情,梳理一下思绪。或练书法,或看小说、读点散文,有条件的把玩一下古董,品鉴一幅字画。将缺憾、过失能检点则检点,能放弃则放弃;空想幻想一下天外事,做点大头梦,将当下的日子安排得诗意一些……让我们为名利奔波快跑的身体,稍稍停顿一下,等一等我们还没有赶上的魂。让我们上紧了发条的身体机器,松弛一下,修理一番,上点油,打点蜡。
遛鸟之后是平静,轻松,满足。像蓄电池,充个饱满。然后,太阳重新升起,借着晨光,我们再放飞或大或小的一日梦想,舒展我们或强或灵的翻飞翅膀,放出我们叽叽喳喳的心声和光束。
给自己的心情,每天
...南瓜花,终有一日寻不见
南瓜花,终有一日寻不见
自上月回乡下,老爷子给孙儿捉了几只蝈蝈带回城之后,我儿子又多了一批热闹的伙伴。相对于那只安静的小乌龟、玻璃缸里扭捏的数十尾小鱼,他更喜欢这些进城也不“陌生”的夜夜奏响乐曲的家伙。儿子欢喜,老爸我自然也很高兴,因我一贯支持小儿多与这些灵动的小生命接触,“发现它们”“观察它们”“了解它们”,与它们心贴心。我特别喜爱蝈蝈的原因,是它们时时还能唤回我童年的记忆,那些夏夜油灯下的时光。现在,住在阳台边的它们,开始了笙歌,听着这美妙的天籁之音,儿子很快入眠了。我则依然看书写字,感觉夜晚的宁静更加宁静,悠远更加悠远。
但最近,我开始犯愁了,因为秋天越来越深了。蝈蝈进城半个多月,每日下班或晚饭后,我就骑车往城郊如一个猎人般寻找蝈蝈的食物——南瓜花,这是他们最喜爱的美味。当然,我获取的办法基本上就是“偷盗”。常常好不容易发现一块南瓜地,户主仍在地里忙碌,我只能遗憾地选择离开。想过跟他们讨要几朵,但我这“喂给蝈蝈吃”的理由如何出口?也多次发现无人看守的地里,有大片秋南瓜正黄花缤纷,但那基本是已受过粉、正含着小南瓜的顶蒂,我不忍去采,农村长大的我知道,若生硬将那朵黄花采去,小南瓜很快就会夭折。我通常是捡几朵谢落于地的有些干枯的花蕊。
乌龟多日不吃,它自己能抗得住,小鱼面临的“食品问题”不是缺乏,而是不能给它们多吃,不然这些家伙会撑死,苦的是城里缺少蝈蝈的鲜嫩食物。它们天生是生活在乡村自然中的精灵,餐风而饮露。樱桃好吃树难栽,现在蝈蝈是,歌声好听口难“养”。日子一天天过去,时令也在变化,我有几天傍晚空手而归,蝈蝈晚上便饿得慌。那时,它们也就不肯再“卖唱”“献歌”了。
“儿子,爸爸把蝈蝈放了好不好。没有吃,它们会在家里饿死的。你看,它们饿得晚上都没力气唱歌了。”近几个夜晚,面对食品危机,我觉得将蝈蝈“拖”死在塑料大瓶里太过残忍,便与孩子商量。
儿子不语,好久才回答:“我们的菜给它们吃行吗?明天叫外公到菜市场里去买南瓜花行吗?”
“天气越来越凉了。到了深秋,就是爸爸能搞来南瓜花,它们也是要死去的。你看,我们当时抓来5只,已经死了3只了。”“放走了,它们才可能活得更长久些。等明年夏天,我们
...粮库与车间
粮库与车间
那日去蠡塘街上喝喜酒的空当,我带着孩子一起到附近的一个粮库去玩。
此前无数次到过蠡塘——一个因范蠡携西施归隐传说而得名的诗意之地,我只站在过往的桥上,打量西欧古城堡一般的粮库。有时甚至从它身边的田野小径上经过,我也只外围打量,不愿轻率地进去,我内心还没有准备好。作为集体经济时代与无数农人相干、与国家战略民生相系的这些“堡垒”,纠葛着我太多少年时代的心结。年年稻谷收割、晾干后,我都要随父母推车来这里售粮。多年前,我在《少年时代的梦想》里写过,做一个粮库验谷员是乡村电影放映员之外我少年时代的又一人生梦想,而且,也许直到今天,虽这些想念已因现实的改变而瓷碎,但它并不意味着荒唐。我想自己一生有时都如那位刚刚离世的艺术家木心一样,践行自己年少时的梦想而不改变,只不过它们看起来更含蓄而隐秘。
现在,我终于做好了心理准备,坦然地带着我的孩子,像游览故迹一般游览这一座又一座墙面刷白、穹顶高耸的连绵建筑——粮库。曾经场谷上的喧闹声,拉谷而进的吱吱呀呀的车辙声,谷场上翻晒稻谷的木板声,过磅时的议价和吵嘴声……有一刻如旧磁带咿咿呀呀倒放,从远处空中旋转而来,充斥着整个粮库宽阔的场地、谷仓,但很快,盘桓一阵后,它们带着施放安抚后意味深长的一笑,与我拜拜而匿去。我的孩子当然听不到我幻觉般感受到的心灵回响,他只听到粮库边几棵矮树上叽喳的鸟叫声,清脆,悠扬,充满朝霞的光感和质地,一如他此刻的年华。然后是他看到一小片拉网沿土斗埂而圈出的一小块儿禁区,里面种着一些农家蔬菜,还养着几只咯咯而叫的小鸡。
然后,他和我一样,看到了连绵谷仓而成的一个乡镇工业的生产车间,里面有各种器材的模型,还有一条长龙,头尾和中间有开阖的火门。随着工人将黑煤一锹锹奋力填入,里面通红通红的火,在疯狂喷吐,燃烧,那架势如一手持利器而酒气熏天的狂徒在街面人群中奔跑,骇人不由连连退却。
我告诉孩子,这是利用废粮库谷仓,兴起的一家耐火厂,这“零件”在上千度的高温出炉后,将被运往上海宝山钢铁厂等地。它们贴在炼钢炉的周围,呵护着机器。它们是“替身”,是“防护服”。孩子很是好奇和惊叹,这是自他上次虹星桥镇里看古法酿酒后,我带他看的另一工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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